程谓济阴王谒者长兴渠曰：“王以嫡统，本无失德，先帝用谗，遂至废黜。若北乡疾不起，共断江京、阎显，事乃可成。”——《后汉书·宦者列传》

译文：

孙程对济阴王刘保的谒者长兴渠说：“济阴王凭借嫡子正统的身份（做了太子），并没有什么失德的事情，先帝听信谗言，才到了被废黜的地步。如果北乡侯一病不起，一并铲除江京和阎显，（扶立济阴王刘保的）事情就可以成功了。”

一

少林寺有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今天要说的是十九太监大闹皇宫的真事。

这十九个太监神勇无比，擒贼擒王，杀掉不一条心的太监、干掉飞扬跋扈的外戚，把不受待见的王爷扶上皇帝的宝座，妥妥的“从龙之功”。

这不是祸国殃民，这是拨乱反正，这十九个太监形象很正面。

“蛇无头不行”，这十九个太监中的“带头大哥”名叫孙程。

二

这个故事有点小复杂，除了太监们政变成功立的皇帝之外，还牵涉到两个太后和两个皇帝。

第一对太后和皇帝的组合是邓绥邓太后和汉安帝刘祜。

刘祜当了19年皇帝，其中14年是摆设，所有大权都在邓太后的手里。公元121年，邓太后死了，刘祜翻身农奴得解放，他清除了邓氏家族，逼死了拥邓派太监蔡伦，朝中的邓系势力被一扫而空。

长年远离政治中心的刘祜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势力，比较核心的人手也就是两个太监李闰和江京，外加一个奶妈王圣。但即使势力单薄，他们还是联手弄死了时称“关西孔子”的大名士杨震。

要扩充自己的势力，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从老婆家想办法。刘祜的老婆阎皇后有四个兄弟，都被提拔到要害部门掌握兵权。

但是，阎皇后虽然长得漂亮，但心肠狠毒。刘祜只有一个儿子，叫刘保，是刘祜和一个姓李的宫女生的。阎皇后自己没有生儿子的命，妒火中烧地害死了李宫女，还大吹枕头风，说服刘祜废掉了刘保的太子位置。

阎皇后想的是：汉安帝刘祜才30岁出头，她自己也还年轻，还有机会生个将来当皇帝的儿子。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只过了一年，汉安帝刘祜和阎皇后外出旅行的时候，刘祜生病死了。

三

荒郊野外的，阎皇后担心大臣们拥立还在京城的刘保当皇帝，毕竟刘祜只有这一个儿子。

在和兄弟们商量之后，阎皇后没有对外宣布皇帝的死讯，一面说皇帝生病了，一面快马加鞭往回赶。

回到皇宫之后，阎皇后还假模假式地派大臣去祭祀，祷告上天请求皇帝的康复。晚上才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皇帝升天了。

阎皇后很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邓太后独揽朝政，一番计划之后，找了个小孩北乡侯刘懿当上了皇帝，史称少帝，阎姬终于当上了皇太后，实现了垂帘听政的梦想。

第二对太后皇帝组合就此诞生。

四

不该是你的东西，得到了也不会长久。汉少帝糊里糊涂被馅饼砸中了脑袋，糊里糊涂当了224天傀儡皇帝之后，也生病死了。

这224天看起来很短，但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们知道，东汉朝廷一般可以分成三种势力，宦官、外戚和官僚士大夫。阎太后掌权主要依靠的是“宦官+外戚”的模式，但这帮家伙太不像话了。

贪污受贿，胡作非为也就不说了。

皇宫里，阎系太监一家独大，吃香的喝辣的，其他太监“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打骂、排挤还是轻的，人间蒸发也有可能。

官场上，阎家不少才7、8岁的孩子都当上了官，不用做事，只管领工资。不要小看这种“吃空饷”的恶劣影响，一共就那么些官位，占一个少一个，官僚士大夫也不愿意了。

看看以前邓太后掌权的时候，人家对家族成员还是很约束的，至少也是勤劳做事的，可现在阎太后话事，大家连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了。

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只等着一个机会，只等着一个出头鸟了。

五

本文的猪脚孙程就是这只出头鸟，尽管他并没有。

早在汉少帝病危的时候，身为太监小头目的孙程就开始联络志同道合的伙伴，这些人，要么是跟过前太子的，现在不如意，要么是现在跟着前太子的，活得很憋屈。但这种联络工作并不好做，以至于到汉少帝撒手人寰的时候，孙程一共也就联络了19个人，其中还包括自己。

汉少帝死了，阎太后肯定不想让时任济阴王的刘保当皇帝啊，当年可是自己毒死了人家的妈妈，好在姓刘的子孙多，再找个小孩吧。

阎太后发布命令，征调诸侯王的王子来京城，挑选皇帝的人选。但古代通讯和交通都不发达，一来一去需要发动。

就在这时候，孙程发动了。

六

孙程一行十九人在皇宫内的大钟下集结，挥刀割去衣服的一角，不是“割袍断义”，而是共同宣誓，不成功就成仁。

一行十九人冲进章台门，几个阎系的太监以江京和李闰为首正好在门前吹牛，一阵混乱之后，江京等三个太监被乱刀砍死，另一个大太监李闰被活捉。

考虑到自己只有十九个人，实力实在太弱，李闰在宫内又有不小的势力，“带头大哥”孙程拿刀逼迫李闰同意拥立刘保当皇帝，还让李闰当老大，李闰为了保住性命，忙不迭地答应。

孙李合流之后，一大帮太监就在刚才的集结地迎接刘保，宣布即位，也就是汉顺帝。太监们占领了一部分皇宫，同时下达命令，召集百官。清除阎党。

七

阎太后的哥哥阎显正好在皇宫的另一角，一阵忙乱之后，发布了两条命令，一是派弟弟阎景出宫召集军队，二是让“八校尉”之一的越骑校尉冯诗守住还在手里的部分皇宫，并且接应援军。

据《资治通鉴》记载，阎显对冯诗说：“济阴王刘保即位，根本不是皇太后的旨意，皇帝的玉玺还在这里。如果你能尽力效劳，可以弄个侯爷当当。”

阎太后也派人说：“能拿获济阴王刘保的，封万户侯。拿获李闰的，封五千户侯。”

但冯诗并不是阎家的死党，相反，对于刘保当皇帝，还是乐见其成的。他表面答应，随后在路上杀掉了监督自己的太监，拉着部队回营房了。

八

再说另一路。

阎景逃出皇宫的时候，孙程就下了诏书，捉拿阎景。当阎景召集了一些军队兴冲冲往皇宫赶路的时候，正好遇上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尚书郭镇带领的军队。

趁郭镇宣布诏令的时候，废物点心阎景偷袭郭镇，一刀砍空。那边，郭镇拔出宝剑，一剑就刺中阎景，阎景从车上摔下来，K.O!

第二天早晨，躲在皇宫里如同热锅上蚂蚁的阎显等人也被抓获，局势安定，大功告成。

不久，阎显兄弟及其党羽都被诛杀，阎太后被打进冷宫，一年后死去。

政变的成功像是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谁也没想到，大臣们会一呼百应；因为谁也没想到，军队会一点儿也不听太后的招呼。

一切，都是人心，都是阎家人自己种下的因果。

九

才11岁的刘保当上皇帝多少有些迷迷瞪瞪，但孙程一行十九人的功劳却是板上钉钉的，这十九个太监全部封侯，封邑从一万户到一千户不等。

不入流的太监当上侯爷，难免翘尾巴，才一年不到，孙程因为在朝堂之上言语不敬，惹恼了皇帝，结果牵连十九个太监侯爷全部被赶回封地。

三年后，皇帝又想起了这十九个太监，一纸诏书：都回来吧！

孙程回京之后没多久就生病死了，临死前希望自己的爵位可以由自己的养子继承，皇帝含泪答应，并把太监爵位可继承的政策推而广之，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