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伦乃造意，用树肤、麻头及敝布、鱼网以为纸。元兴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从用焉，故天下咸称“蔡侯纸”。——《后汉书·宦者列传》

译文：

自古以来，书籍文档大多是写在竹简上编起来的，用缣帛的称之为纸。缣帛价格昂贵，而竹简又笨重，都不是很便利。蔡伦就进行技术创新，用树皮、破布、麻头和鱼网等造纸。元兴元年(105年)，蔡伦把成果报告给皇帝，皇帝对蔡伦的才能非常赞赏，从那时开始，人们都用这种方法造纸，天下把这种纸称为“蔡侯纸”。

一

大家都知道四大发明，也知道造纸术是东汉的蔡伦发明的。

但大家是不是知道——

第一、蔡伦是一个宦官；

第二、蔡伦并没有发明造纸术，准确地说他只是改良了这门早已存在的技术；

第三、蔡伦改良造纸术，其实只是为了拍马屁，为了获得保命的筹码。

另外还有一点，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的混乱有相当大的原因是一帮没有小鸡鸡的家伙胡搞，但开创宦官干政先河的，正是蔡伦。

二

根据记载，蔡伦是湖南耒阳人，那时候叫桂阳郡。

据说，家里祖上是打铁的，那个时候，打铁还是一件技术含量比较高的职业，因此家里也有余力对蔡伦的教育进行投资，虽然谈不上满腹经纶，但至少不是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更重要的是，蔡伦能把书面知识和实践运用结合起来，善于思考，举一反三，正是这一点，在他未来的人生之路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公元75年，十多岁的蔡伦失去了男人的命根子，进宫当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宦官。后人根据史料分析，说蔡伦是中国华南地区甚至江南地区第一位走进朝廷、进入皇宫为官的人，虽然他的起点只是一个宦官。

宦官是一个职业，而且还是一个卑贱的职业，但蔡伦把职业当成事业来做，终于出人头地。

三

一个小宦官，还是一个南蛮子，蔡伦最初进宫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但他发扬了习大大在“两会”上所说的湖南人吃得苦、霸得蛮、扎硬寨、打硬仗的优良传统，更因为他的聪明伶俐，尤其是识文断字，属于宦官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很快被提升为主管公文传达的黄门侍郎，有了接触帝后妃嫔，王公大臣的机会。

蔡伦是孤独的，或许湖南口音的官话还会遭人耻笑，而他出人头地的理想最终让他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了“宫斗”的漩涡。

当时的皇帝是汉章帝，皇后是窦皇后。窦皇后的曾祖父窦融是西汉窦漪房窦太后的七世孙，据说，颜值也是相当的高，但是人品方面，就不能和老祖宗相比了。

窦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在宫斗中却并不占上风，原因无他，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现在皇帝对她还不错，但以后呢？

当时，深得汉章帝喜爱的还有宋贵人和梁贵人。宋贵人的儿子刘庆是太子，粱贵人也有个儿子刘肇。

人家身边都有儿子，窦皇后身边有谁呢？蔡伦！

四

不要误会，蔡伦是个货真价实的宦官，没有能力提供“借种”服务，他只是做了窦皇后“宫斗”的一个帮凶罢了。

在窦皇后面授机宜之下，蔡伦实名举报宋贵人，罪名是什么呢？“挟邪媚道”，就是借助歪门邪道迷惑皇上。很奇怪的罪名，但古人的想法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这次举报的结果是：宋贵人被勒令自杀，太子刘庆也被降格为清河王。

这次胜利除掉了窦皇后最大的敌人宋贵人，还有力地震慑了梁贵人。梁贵人明显被吓住了，居然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还在蜡烛包里的儿子刘肇送给窦皇后抚养。

“宫斗”中有一条重要的法则，那就是赶尽杀绝。梁贵人的退避三舍并没有换来窦皇后的收手，窦皇后再接再厉，再次匿名举报，于是梁贵人也自杀了。

小屁孩刘肇已经是太子了，抚养刘肇的窦皇后获得全面胜利，军功章上有蔡伦的一半。

五

公元88年，只有32岁的汉章帝死了，10岁的刘肇继位，这就是汉和帝。10岁的孩子懂个啥，所以权力的实际掌握者是垂帘听政的窦皇后，现在该叫窦太后了。

窦太后权把子在手，蔡伦的好日子来了。

当年害人的举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被提拔为中常侍。听上去很熟悉的一个职务，没错，后来搞垮汉朝的张让等人也是这个职务。

中常侍的工资是两千石粮食，相当于部级领导，任务就是随时陪在小皇帝身边，参与国家大事。谁说宦官下贱，人家现在也可以影响国家大政方针了。蔡伦也算是尽心尽力，“尽心敦慎，数犯严颜，匡弼得失。”

但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十年之后，刘肇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想法，控制的难度越来越大。而正在这个时候，蔡伦最牢靠的大腿窦太后死了。

六

汉和帝刘肇已经结婚，皇后是邓绥，蔡伦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才女。

才女，当然要舞文弄墨，但邓皇后是个很节约的人，觉得在价格不菲的绢布和帛纸上写写画画实在太浪费了。

聪明伶俐的蔡伦觉得这就是自己找到新靠山的突破口，他自告奋勇兼任尚方令，把自己满腔的热情投入到造纸技术的改进上。

尚方是一个主管皇宫制造业的机构，“尚方宝剑”就是尚方制作的宝剑，后来成为最高权力的象征。当时的皇宫作坊，集中了天下的能工巧匠，代表那个时代制造业最高水准，蔡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总结西汉以来的造纸经验，用树皮、破麻布、旧渔网等原料，让工匠们把它们切碎剪断，放在一个大水池中浸泡一段时间，再让工匠们把浸泡过的原料捞出来，不停搅拌变成纸浆，然后再把纸浆铺开，等干燥后揭下来就变成了纸。这种纸轻薄柔韧，关键是价格低廉。

邓皇后很高兴，蔡伦成功地找到了新的靠山。

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竟然是拍马屁的产物。

七

毫无疑问，蔡伦的造纸术对人类文化的传播和世界文明的进步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但事实上在他之前，已经有了造纸术，只是成本昂贵而已。

历史上有不少人对蔡伦发明造纸术表示异议。

唐朝张怀瓘在《书断》中写道：“汉兴，有纸代简，至和帝时，蔡伦工为之。”

北宋陈槱在《负暄野录》中说，“盖纸，旧亦有之。特蔡伦善造尔，非创。”

南宋史绳祖在《学斋拈毕》中认为，“纸笔不始于蔡伦、蒙恬，……但蒙、蔡所造精工于前世则有之，谓纸笔始于此二人则不可也。”

1986年，甘肃天水出土了一个汉墓里，里面有一张纸，这张纸又薄又软，纸面平整光滑，上面有墨绘的山、川、路等。据考证，这是西汉早期用麻做的纸，也是目前世界上已知的最早的纸。由此可见，早在蔡伦之前的西汉时期，中国已创造出了麻质植物纤维纸。

八

回到主题。

就在蔡伦成功改进造纸术这一年，公元105年，汉和帝英年早逝，才出生100多天的汉殇帝继位，又过了220天，婴儿皇帝也死了。

邓绥邓太后不得不挑选一个皇族放在皇帝宝座上，几经周折，13岁的刘祜最终当选，他就是汉安帝。

顺便说一下，刘祜之前的人选是刘贺，也就是不久前开挖的海昏侯墓的主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蔡伦头大了。

为什么呢？刘祜的爸爸是刘庆，就是当年从太子位置上被贬成清河王的那位，刘祜的奶奶是谁？正是当年蔡伦实名举报的宋贵人。

简单地说，新皇帝亲爹的太子之位，新皇帝亲奶奶的生命，都是蔡伦搞没的。

估计蔡伦很想阻止新皇帝的人选，但无济于事，只能开始做噩梦的日子了。

九

唯一的利好就是：新皇帝还小，现在还是邓太后说了算，暂时还没有危险。

公元107年，邓太后因为蔡伦既有功劳（搞出了造纸术），又有苦劳（陪皇帝这么些年），封他为龙亭侯，封地有三百户人口。

太监封侯可是了不得的大荣誉啊！他搞出来的纸也被称为“蔡侯纸”，要是可以收取专利费，那可是直奔世界首富而去的节奏啊！

蔡伦出人头地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喜悦、欣慰、惶恐……封侯的蔡伦心里应该是百味杂陈吧。当年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

公元121年，邓太后死了，汉安帝亲政。